【逆水寒/戚顾】青玉案(完结)

小如:

美人赠我金错刀,何以报之青玉案。

 

 

戚少商看着手中的那把金错刀,果然是好刀。

 

刀身锋利,金石璀璨。

 

如果这把不是辽国的贡刀,那的确是好刀中的好刀。

 

杨无邪看着戚少商,将手收进袖子,没有开口。

 

这把金错刀是和一封信一齐送到金风细雨楼的。

 

那封信只有四个字,“王小石,危。”

 

辽国和大宋和谈,前来的辽使正是带着一把金错刀。

 

而和谈的辽使,在宋境失踪,下落不明,金错刀也随之不见。

 

说是和谈,其实就是商量割哪几座城池给辽国。

 

有人说,最后见到辽使的人,是一个会使相思刀的年轻人。

 

这个江湖上,能使相思刀的人,已经不多了,甚至可以说很少,何况还是年轻人。

 

戚少商一点也不怀疑,王小石会一怒拔剑,杀了辽使。但是戚少商更相信,王小石不是这么冲动的人。

 

戚少商把信放进握在手中,忽然开口道:“杨总管,有看出什么吗?”

 

杨无邪摇摇头。

 

戚少商低下了头。他并不喜欢低头,不过当他遇到有些事想不明白的时候,他习惯了低头。尤其是这些事,和一个人有关。

 

这封信的笔迹,他比任何人都熟悉。他曾经看过一整部的七略,他自然熟悉。

他的笔法,依旧是这样的矫若游龙。

 

“楼主,你的看法是?”杨无邪知道,辽使一案,现在归六扇门的,无情正是主管。

这些东西要不要交给六扇门,要不要给无情,或者说要不要让其他的人知道。

 

 

戚少商抬起了头,下定了决心,开口道:“不必了。杨总管,我要离京一段日子,楼子交给你打理。这件事不能惊动六扇门,否则小石头会有危险。”

杨无邪点了点头。他不会置疑戚少商的任何决定,哪怕瞒下这个消息,也许会赔上金风细雨楼。不仅仅因为戚少商是楼主,更因为他是戚少商。

 

 

旗亭酒肆。

 

戚少商坐在了当年的位置,等小二上菜。

 

旗亭酒肆依旧是旗亭酒肆,依然在卖搀了的炮打灯。只不过掌柜的已经不是那个贪财的高鸡血。

 

这个江湖,总是变幻的很快。

 

顾惜朝走了出来,端着一盘的杜鹃醉鱼。

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,气宇不凡。戚少商的脑中忽然又想起了这句话。但是这一次,戚少商没有把话说出来。

 

顾惜朝将杜鹃醉鱼放下,看了戚少商一眼,头也不抬地走掉了。

 

“顾惜朝!”戚少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。他知道最近应该沉住气,但是见到顾惜朝这样的目中无人,他意外地生气了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,怒气是为什么而来。也许是因为担心小石头,也许是因为别的。

 

“这位客官还要点什么吗?”顾惜朝回头了,但是依然没有正眼看戚少商一眼。

 

“小石头在哪里?”戚少商盯着顾惜朝,一字一顿地开口道。

 

“我们这是酒肆,不提供石头,客官要石头,去外面捡就是了。”顾惜朝说完,转身就要走。

 

“我说的是王小石。”戚少商将逆水寒剑架在了顾惜朝的脖子上,“交不出王小石,你别想走。”

 

逆水寒的剑锋很冷,泛着冰冷的剑光。

但是顾惜朝却笑了。

他笑的更冷。“要杀顾某人,戚楼主多的是理由,何必要我交什么王小石?”

 

“王小石在哪里?”戚少商依旧问这一句话。

 

“我不知道。”顾惜朝冷冷地回答。

 

“顾惜朝,你把王小石交出来,我就放过你。”戚少商将逆水寒剑收了起来,开口道。

 

“没有。”顾惜朝依旧冷冷地回答。“你为什么以为王小石在我这里?”

 

戚少商扔出一封信,“这不是你写的吗?”

顾惜朝将信看了一下,将信扔回给了戚少商。“这是我的信,也不是。”

戚少商将信收了起来,坐下来等待顾惜朝开口。

“这封信,是我写给铁手的。怎么会在你这里?”顾惜朝其实已经能猜到一点。铁手为什么把信和刀送到了金风细雨楼。

 

“那么说,王小石的确是在你这里?”

“不在,他在温晚那里。温柔救了他。”

 

“那把金错刀怎么会在你这里?”

 

“我顺手捡的。”顾惜朝说的云淡风轻,戚少商却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。

 

“你看见了一切?”

 

“没有,我刚好最后的时候经过。”顾惜朝摇摇头。

 

“你看到王小石受伤也没有出手相救,只是捡走了那把金错刀?”戚少商的语气,已经带着一丝怒气。

顾惜朝勾起一丝冷笑,“戚楼主好像弄错一件事情。我不是你金风细雨楼的人。你没有资格对我说教。”

戚少商一下子冷静下来。是的,顾惜朝不是他的手下,也不是他的兄弟,不是他金风细雨楼的人。他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他见死不救?

 

他没有出手阻拦温柔救王小石,已经是奇迹。

 

“为什么发这封信给铁手?”这三年的照顾,铁手对于顾惜朝,莫非真的是不同?戚少商想着,缓缓地开口。

 

“还人情。”顾惜朝淡淡地开口道。江湖上最难还的,就是人情。

欠人钱,欠人命,都可以还。除了情。

所以能有机会还掉人情,自然是赶快还。

顾惜朝话音刚落,桌子就动了起来。

 

桌子怎么会动呢?桌子不是应该定住不动的吗?

可是桌子的确动了,剧烈的摇动起来。

不止桌子,整个楼台都开始摇动了。

无数把弯刀从四面八方袭来,直攻顾惜朝。

“天罗地网。”顾惜朝冷冷地开口道,却没有做任何的动作。

天罗地网不是一张网,是一群人。

他们是杀手,负责杀人。

他们没有自己的名字,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代号,天罗地网。

他们杀人,不求过程,只求结果。

江湖上,只有极少的人能在他们的刀网中脱身。

顾惜朝已经在网中了,他避的开吗?

或者,他要避吗?

 

顾惜朝没有动,反而坐了下来。

 

是的,他坐下来了。他端起了那一杯茶,看了戚少商一眼。

 

天罗地网就要逼近顾惜朝了,就在此时,戚少商出手了。

逆水寒的剑光,带着三分惆怅,五分寂寞,还有两份的不甘刺向了那张网。

 

没有人能抵挡这一剑,天罗地网也不例外。

天罗地网撤的很快。

他们只是杀手,不是死士。

既然不能杀,那就退。

 

戚少商收回了剑,看着顾惜朝,开口问道:“为什么不出手?”

 

顾惜朝看了戚少商一眼,站了起来,淡淡地开口道:“打破的东西,加上你的饭费,五十两。”

 

“顾惜朝!”

“戚楼主大可以不付钱就走,在下也拦不住。”顾惜朝说完这话,头也不回的下楼了。

 

戚少商在旗亭酒肆住下来了。

原因很简单。五十两,戚少商付不出来,所以他只好留下来打工抵债。

 

入夜。

 

戚少商洗完了最后一个碗,坐在了酒肆里。

他在等。

戚少商不喜欢等,等意味着对一切无所知。但是江湖上的人,几乎都必须经历等。

 

但是这次的等,戚少商并不觉得不耐烦。

 

 

他在等顾惜朝。

 

顾惜朝进来的时候,戚少商正在找不掺水的炮打灯。

 

“不用找了,这里炮打灯的都掺水。”顾惜朝冷冷地开口道。

戚少商看了顾惜朝一眼,开口道:“你倒是比高鸡血还吝啬。”

两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。

 

“你的内力什么时候散失的?”戚少商最终坐了下来,问了出来。

这个问题,他思考了一个晚上,最终还是问出来了。

顾惜朝也坐了下来。“戚楼主要是想报仇,现在也可以动手。”

 

戚少商一下子怒了,非常的愤怒。一种被人轻视的怒火从中而起。戚少商一把握住顾惜朝的手,开口问道:“你眼中的戚少商,就是这样的小人?”

 

“不敢,戚大侠自然是大仁大义,不过,惜朝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。”顾惜朝看了对方一眼,把手挣脱了出来。

 

“只要你帮我一齐破了这辽使案,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。”戚少商看着对方,月光如水,这个人,和多年前一样,依旧是那样的骄傲。

 

“戚楼主就这么想一笔勾销?”顾惜朝勾起一丝冷笑。戚少商,你以为过去是可以勾销的吗?

你还能再信任我吗?

 

“你就这么想死?”戚少商又觉得一种怒火生起来了。愤怒会使人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,

这是不好的现象。只有年轻人,才会如此的冲动,而他,早过了冲动地年纪。但是今天,他总是很容易愤怒。

 

看着戚少商的愤怒,顾惜朝一下子觉得无所适从了。

他为什么要愤怒,他凭什么愤怒?

不过顾惜朝还是回答了戚少商。

“不想,所以我现在就答应你。”

 

顾惜朝说完,就转身离开了。

戚少商看着顾惜朝远去的身影,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。

“你就这么信任我,把我当兄弟?”

“我没把你当兄弟,我把你当知音。”

“我现在就答应你。”

回忆是一种魇,能够吞噬掉人前进的动力。所以戚少商不喜欢回忆,那意味着生活在过去里。

但是今天,他必不可免的回忆了。因为戚少商是人。一个人,不管你怎么样去避免,总是不能避免回忆,尤其是最深的回忆。

 

他回忆了一些他以前从来不会,也不想去回忆的东西。

为什么一定要留下顾惜朝?这个问题,戚少商在逃亡的时候问过自己很多次。

如果重来一次,他还会不会留下顾惜朝?他希望最近有不同的答案。

但是每一次,都是相同的答案,会。

知音,仅仅是因为知音吗?

 

顾惜朝看着桌上的信,勾起了一丝笑容。

蔡京的消息,永远都那么灵通。看来这旗亭酒肆也有不少暗桩。

顾惜朝身形一闪,消失在黑夜之中。

 

翌日,天明。

黑夜不管多长,总是会过去的。

 

戚少商起的很早。

金风细雨楼的生活,让戚少商养成了早起的习惯。

顾惜朝则不同。

他习惯了迟起。

铁手照顾他的三年,他不需要时时刻刻地去想着怎么追杀戚少商,不用想着,怎么去完成命令,自然不用早起。

顾惜朝起来的时候,戚少商已经把酒肆打理好了。

 

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忙碌的身影,也许这个人,比自己更能随遇而安。

 

荒漠。

荒漠是什么,就是一片荒凉的沙漠。

荒凉的沙漠上有什么,除了风沙就什么都没有。

也许诗人可以说出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”但是对于江湖中人来说,荒漠,则是最恶劣的环境。

但是戚少商和顾惜朝却来到了荒漠。

辽使就是在连云寨附近的荒漠被劫杀的。

十八个人,无一活口。都是被人一剑毙命。

 

戚少商不知道,顾惜朝为什么忽然会带他来这个地方。

但是戚少商很聪明的没有去问。

在顾惜朝带他来之前,他也去过一次。那里除了风沙,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
 

顾惜朝忽然回头,喊了一声,“大当家,你还信我吗?”

 

戚少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,没有回答。

顾惜朝将头转了回去,没有再开口。

 

到了现场,依旧是一片风沙,没有任何的东西。

 

顾惜朝忽然蹲了下来,开始在地上挖起来。

他挖的很认真,很仔细,好像描一张画一样的仔细。

这个人,无论做什么,都带着一种优雅。哪怕是在徒手挖沙,也会让你觉得,他挖的很好看。

 

戚少商也蹲了下来,开始挖。

他并不知道顾惜朝要挖什么东西,但是他知道一点。

纵然顾惜朝挖的再好看,顾惜朝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。

顾惜朝的手,是用来弹琴,是用来舞剑的,而不是用来挖沙的。

 

戚少商很快就挖到东西了。

一把剑。

一把锋利的还带着血迹的剑。

这把剑显然出自名家,三尺青锋泛着寒光。

戚少商忍不住把这把剑握在手中,细细的看了起来。

这把剑,应该就是杀死辽使的凶器。

这把剑,不是王小石的挽留剑。

王小石,不是杀死辽使的凶手。

真正的凶手,应该是使用这把剑的人。

顾惜朝为什么会知道这把剑的存在?这把剑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?

戚少商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,四周忽然多了一个人。

 

那个人出现的悄无声息,好像凭空从沙漠中钻出来的。

但是戚少商知道,这个人,不是凭空出来的。

他所用的,是归息功。

屏住自己的呼吸,不发出一点声音的,从地中遁地而来。

 

他开口了。

“戚少商,你杀死辽使,夺走金错刀,我奉丞相之命,前来抓捕。”他说完就亮出了自己的弯刀

戚少商有没有杀辽使,有没有夺金错刀?

当然是没有。他也知道。

他这样说,不过是为自己的杀找一个理由,也为打击戚少商的心理。

戚少商被人冤枉过一次,自然知道被冤枉的滋味。

所以,再次冤枉戚少商,对他来说,是有好处的。

谁也不敢保证,自己能打败就戚少商,所以多一份胜算也是好的。

 

戚少商出剑了。

那个人还没有说完,他就出剑了。因为他知道,这种情况,解释是没有用的。

只有活着,才能解释。

他没有拔出逆水寒,而是直接用那把剑。

因为眼前的人,还不需要他拔逆水寒。

 

戚少商的剑,是王者的剑。

他的剑带着王者的霸气,也带着王者的寂寞。

 

那个人的刀没能挡住那一份剑气。

他倒地了。

可是他大喊了起来。

他没有喊救命,救命对他来说,已经太迟了。他大声地喊道:“顾惜朝,你还不动手!”

 

戚少商立刻回头,却已经迟了。

神哭小斧,神鬼夜哭。

戚少商自然领教过神哭小斧的厉害,而现在,神哭小斧再次向他飞来。

他无可避,也无法避,只能举剑去挡。

剑断,斧回。

顾惜朝缓缓地收起了小斧。

那把剑毕竟不是逆水寒,所以挡不住神哭小斧。

但是戚少商还是站着。纵然他已经被伤到了经脉,他还是站着,没有倒下。

因为他是九现神龙戚少商。

“你没有失去内力?”戚少商用逆水寒指着顾惜朝,开口问道。

“我什么时候承认我失去内力了,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,戚大当家。”顾惜朝勾起一丝笑容,淡淡地答道。

“我不对付天罗地网,不是因为我没有内力,而是我认为,他们不值得我出手。”

 

顾惜朝看着戚少商,慢悠悠地开口道:“大当家,你没有觉得心口真气浮不上来?”

 

戚少商脸色一变,“你什么时候下的毒?”

 

“杜鹃醉鱼,加了三日醉,滋味应该更好了。”顾惜朝说完,满意地看戚少商倒了下去。

三日醉,顾名思义,要醉上三日。

 

顾惜朝拍冷冷地看了看四周,开口道:“阁下再不出现,我可就要反悔了。”

 

黄沙之中,忽然出现了一个人。

“顾公子果然好本事。“那人显然很高兴,语气也带着一丝的兴奋。“为防生变,麻烦顾公子和我去一趟京城。”

顾惜朝思索了一会,点了点头道:“可以。”

 

 

蔡京在作画。

他画了一副大漠图。

画完之后,他自觉非常的满意,连心情也好了不少。

吴惊涛将金错刀献上的时候,蔡京的心情就越发地好了。

 

“这把金错刀从哪里得来的?”蔡京开口问道。他不是不知道,只不过,他要一个想要的答案。

 

“小人冒死从金风细雨楼中偷出的。”吴惊涛低着头回答道。

“好极了,这话到了神侯府上,你可敢说。”蔡京看着自己的画,不紧不慢地开口道。

 

“自然是敢。”

 

“那你就带着这刀去一趟神侯府,就说,你已经找到辽使案的凶手。”蔡京说完,挥了挥手,让他下去。

 

 

自从顾惜朝将戚少商送进六扇门之后,蔡京就一直在等。

不管六扇门是不是要包庇戚少商,至少,接下来的京城,应该有一点震动。

 

但是京城却一直很平静,平静的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。

 

吴惊涛进了六扇门就再也没有出来,顾惜朝和戚少商也一样。

就像泥牛入了大海,没有一丝的波澜。

六扇门依旧和往常一样,金风细雨楼也和平时一样。

蔡京依旧在等,他知道,这时候着急是没有用的。

 

他相信六扇门的人,不至于为了包庇戚少商而滥杀无辜。虽然顾惜朝和吴惊涛一点都不无辜。但是只要六扇门的人是捕快,他们就不能随意杀人。

何况,六扇门越是包庇,对他来说,越是有利。

除掉金风细雨楼之外,能撼动六扇门亦是好事。

 

可是现在蔡京等不住了,因为他收到了一封密信。

 

密信是他在六扇门的卧底送来的。

顾惜朝只写了一个字。“快。”

 

什么是快,快刀斩乱麻,快速的抢先机,要快。为什么要快?

生变了,所以才要快。

 

蔡京看了信后,决定立刻进宫。

入了皇宫,蔡京才发现,诸葛小花,他也进宫了。

蔡京决定先发制人,立刻开口道:“皇上,微臣有事要启奏皇上。”

 

“蔡卿也有事情呈报,刚好,诸葛也有事情。”赵祯愉快地开口道。

今天他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。因为诸葛告诉他,辽使案的凶手已经找到了。

 

“既然蔡相有事,不妨你先说。”诸葛小花看了蔡京一眼,开口道。

 

蔡京也不客气,立刻开口道:“臣听到风声,六扇门早已抓获辽使案的凶手,却迟迟不肯禀明圣上,分明有私。“

 

赵祯则笑笑挥挥手道:“你弄错了,诸葛正是来禀报此事的。”

蔡京看了诸葛小花一眼,他知道,这一次,他又落了下风。

但是后发一样可以制人。

所以蔡京开口了。

“听闻六扇门早已抓到凶徒,为何现在才来禀报?”

诸葛小花好像十分为难地开口:“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,而且犯案的人,不是普通人。”

“什么时候六扇门也成了徇私之地?”蔡京显然不准备放弃这个问题。

赵祯也点了点头,“六扇门岂可因私忘工,不管什么人,犯法自然是要重则。”赵祯话音刚落,蔡京立刻接口称赞道:“皇上英明。”

 

诸葛小花显然十分为难,过了好一会,才开口道:“此案证据不充分,我怕诬陷了好人。”

 

蔡京立刻开口道:“既有金错刀,又有人亲眼所见,何来不充分之说?”

 

诸葛小花立刻脸色大变道:“什么人亲眼所见,蔡相可不要随便乱说。”

 

蔡京立刻向皇上跪下道:“皇上,臣从神侯府救出此案的一个重要证人。希望皇上能宣他进来。”

 

赵祯点了点头,同意了。

 

赵祯一见来人,立刻脸色大变。诸葛小花更是当场惊叫出声:“顾惜朝,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

 

 

顾惜朝好像没有看到脸色大变的赵祯,也没有听到诸葛小花的惊叫,径直的走上了前。

 

蔡京笑了,带着点得意的笑容。因为他知道,他握住了先机。

 

 

赵祯看着顾惜朝,定了定神。

他现在不必害怕顾惜朝,诸葛小花在,蔡京也在。

何况,顾惜朝是空着手进来的,不是拿着剑进来的。

 

蔡京看了顾惜朝一眼,顾惜朝也看了蔡京一眼。

顾惜朝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的寒意,蔡京忽然觉得自己这次似乎哪里错了。

 

赵祯给自己缓了口气,开口道:“顾惜朝,你可是看见了?”

 

顾惜朝看了赵祯一眼,恭敬地答道:“看见了。”

 

赵祯一见顾惜朝的态度,顿时觉得豪气不少,心情也立刻更好起来。

 

“我看见蔡相的手下吴惊涛杀了辽使,夺了金错刀。”顾惜朝看着蔡京,勾起一丝冷笑,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。

顾惜朝话音刚落,蔡京立刻知道大事不妙。

但是先机已失,该如何挽回?

蔡京立刻跪了下来,惊慌失措道:“皇上圣明。”

 

赵祯大吃一惊,立刻转头问诸葛小花。

“顾惜朝所说可是实情?”

诸葛小花点点头道:“那吴惊涛已在六扇门,金错刀也已经寻回。”

 

蔡京觉得自己的手开始有点冷了。

赵祯开始有些生气了,他觉得自己被人欺骗了。

 

就在此时,诸葛小花又开口道:“此案能破,多亏了蔡京丞相。”

 

“哦,这是怎么回事?”赵祯有些奇怪地开口问。

 

顾惜朝看了诸葛小花一眼,诸葛小花缓缓地看了蔡京一眼。

 

蔡京也顺势抬头看了顾惜朝一眼。

 

他和诸葛斗了这么多年,这次大好机会,诸葛怎么会放弃?应该是有代价。

 

诸葛小花开口道:“那吴惊涛劫走金错刀,杀辽使,实乃与蔡相无关。蔡相还派顾惜朝押送他到我神侯府,只是我怀疑他背后有主,所以迟迟未报。也把顾惜朝留在了府内。只不过,蔡相居然大义灭亲,亲自来跟皇上禀报。”

 

赵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:“蔡卿,你也对自己太严苛了些。”

 

蔡京立刻回答道:“微臣识人不明,才引狼入室,自然是不敢怠慢。”

 

诸葛小花也点头道:“蔡相果然是为官之表率。”

 

“这番案破,两位爱卿可要什么奖励?”赵祯看了看两人,满意地开口道。

 

“蔡相一直有一想法,不敢禀报于皇上。今天微臣斗胆,替蔡相一说。”诸葛小花开口道。

 

“蔡相一直认为,京城的武林人士,实在是国之另一栋梁。官府打压,实在不智。希望皇上能颁一道令,让这些武林人士安心。”诸葛小花看了看蔡京,笑着开口道。“蔡相,你说是不是?”

 

 

 

蔡京知道,这就是代价。这个代价对他来说,的确无关紧要。他想整合京城的武林势力,但是并不代表,他有多重视金风细雨楼,发梦二党等人那群势力。只有诸葛这种人,才会对这些念念不忘。如果他是诸葛小花,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。

 

可惜他不是诸葛小花,所以诸葛小花放过了他。

 

蔡京也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

 

六扇门。

 

从进了六扇门开始,戚少商就一直很悠哉。

 

悠哉的无事可做的戚少商,只好开始去找人的麻烦。

 

找谁的麻烦?何必的麻烦。

因为他先找了戚少商的麻烦。

人去找别人的麻烦,总会被别人找麻烦。

 

何必觉得自己很倒霉。

他是下三滥何家的叛徒。

他想出头,所以他投靠了蔡京。

他想立功,所以他急着跟了顾惜朝去做这件事情。

 

但是为什么现在他反而被困在六扇门了?

 

戚少商明明是倒了下去,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?

 

他有很多问题,但是他不敢去问眼前的人。

 

虽然眼前的人是一脸微笑的看着他,但是他还是觉得冷。

 

戚少商看着对方,慢慢地开口道:“你一直跟着顾惜朝?”

 

何必点了点头,他从来不是什么大侠,没有什么可以坚持的。

 

“那你知道辽使是谁杀的了?”戚少商话音刚落,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。

“大当家,若怀疑我,何必直接来问?”

 

顾惜朝勾起一丝冷笑,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
 

戚少商当场立在那里,左右不是,急忙开口道:“我没有怀疑你。”

顾惜朝冷哼一声道:“这也难说,说不定,就是我杀的。毕竟我的剑也用的很好。”

 

顾惜朝刚说,戚少商一字一顿地开口道:“不是你杀的。”

 

“是我杀的。”顾惜朝不甘示弱地开口。

“不是你杀的!”戚少商也立刻反击。

 

“我说是我就是我!”顾惜朝说着,拔出了剑指向戚少商,“现在我还要杀你灭口。”

 

“我说不是你就不是你”戚少商脸色变都不变地开口道。

 

“你凭什么说不是我?”顾惜朝将剑一推,几乎要刺中戚少商了。

 

“凭你是我的知音。”戚少商直视顾惜朝,淡淡地开口道。

戚少商的声音很轻,也很淡。淡的几乎听不到知音二字,却又偏偏恰好落入顾惜朝的耳内。

 

 

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,忽然一股香气在房内出现。

顾惜朝和戚少商连忙回头,却只见何必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来绳子,站了起来。

 

“迷魂香。”顾惜朝话音刚落,两人就双双倒了下去。

 

人总是会在成功的时候失去警觉性。何必看了两人一眼,立刻匆忙地逃出了房间。

 

何必刚出了房间,原来倒下的顾惜朝和戚少商却站了起来。

 

他们没有晕?他们没有中迷药?那他们为什么倒下,为什么又要放过那个人呢?

 

顾惜朝看了戚少商一眼,淡淡开口道:“大当家,辛苦了。”

 

刚才不过一场戏,有什么可以认真的。顾惜朝这样想着,转身离开。

 

戚少商则立在那里,缓缓地开口道:“我就是你的知音。”戚少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,也许只是想澄清一点,他的话是真的。

 

何必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,居然顺利的从六扇门中逃了出来。

 

只是,人往往不知道,所谓的好运,有时不过是假象。

 

小楼上

诸葛小花,无情,追命,三人坐在窗口喝茶。

诸葛小花看着何必走出六扇门,开口道:“追命,跟上他。”

追命笑着开口道:“这点小事,看我的。”说完,立刻也随之走出了六扇门。

吴惊涛已经伏法,虽然他未必是凶手,但是交代是必须的。

蔡京对于没用的手下,下手总是特别的快而恨。

 

 

但是顾惜朝却说,辽使案的凶手另有其人。其实不是蔡京,蔡京不过是想趁乱打劫,为自己谋取优势。

 

诸葛小花虽然没有什么证据,却相信顾惜朝的说法。

这个何必有问题,他既然想逃,那就让他逃。

 

无情则一直沉默不语。

 

诸葛小花知道,他这个弟子,最聪明,却也最让他担心。

于是他开口了。“崖余,你知道我为什么放过蔡京吗?”

无情点了点头,却又摇了摇头。

点头是因为他知道了理由,摇头则是因为这个理由,无情实在不能信服。

 

“一个人如果生了很重的病,是不能下猛药的。因为猛药,只会物极必反,反而害死那个人。”诸葛小花说完,看了一眼走出房门的顾惜朝。

“现在的朝廷就是这样,如果除掉蔡京,谁又能保证上来的人会比蔡京好。而且蔡京的党羽遍布朝廷,逼急了他,只会让他反扑。现在外既有辽人,又有金人,朝廷要是动荡起来,只怕难以控制。不如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,为以后做打算。”

 

无情了然地点了点头,却又叹了口气。

 

“崖余是为顾惜朝叹气?”

 

“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世叔。我只是可惜,像顾惜朝这样的暗子,为这样的案子暴露,太不值了。”无情看着顾惜朝,有些可惜的开口。

暗子,就是卧底。一个人要想成为卧底,是需要极大的本事的。

蔡京在六扇门安插了卧底,但是六扇门却没有办法在蔡京身边安插卧底。

因为要能够接近蔡京的卧底,不管武功还是计谋,必须要是顶尖的。六扇门除了四大名捕,就没有这样的人才。而四大名捕,自然无法去卧底。因为蔡京的卧底还需要一个条件,是一个坏人。

 

顾惜朝是合适的不得了的人选。

而且从半年前开始,他的确深的蔡京信任。

 

“那也未必, 我倒觉得这是好事。”诸葛小花微笑着开口。

 

暗子,呆久了也许真的就会变暗。

尤其是像顾惜朝这样的人,本身对于是非观念就不是那么强烈。

 

谁能保证,他不会一时兴起真的投靠蔡京。

最初他帮六扇门,也只是为了晚晴。

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心愿,无欲则刚,反而让人无从下手,不知如何劝告,只能听之任之。

 

但是这次为了金风细雨楼暴露,反而让诸葛小花看到了生机。

 

顾惜朝的生机。

 

“这样的人才,如果以后全心为我们所用,不是比做暗子更好吗?”诸葛小花看着戚少商也走了出来,笑着开口道。

 

无情看了一眼师傅,再看了一眼戚少商,也勾起了一丝笑容。

原来如此。

 

 

追命很快回来了。

他追丢了何必。追命的轻功天下一绝,为什么会追丢人呢?

 

因为他跟到一半的时候,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。

那人也没有挡住多少,只不过故意地站在了追命的面前。

 

但是追命却没有办法对那个人发火,甚至只能恭恭敬敬地退了回来。

因为那个人实在很客气,而且那个人,他也得罪不起。

 

因为那个人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方小侯爷。

追命回来后,生气地一直在喝酒。

 

顾惜朝看了追命一眼,开口道:“我早就知道你会被挡回来,因为凭你,是占不了方应看的任何便宜。”

 

追命听了,更加郁闷,只能继续灌酒。

 

“你早就知道是他了?”追命忽然抬头问道。

 

顾惜朝拿了个酒杯,也倒了一杯酒,慢慢地道:“怀疑,但是不确定。”这个案子,如果处理不好,只怕会出打乱。而最能乱中求好的,就是方应看。

 

“现在线索都断光了,知道也没用。”追命泄气地开口道。早知道是方应看,他就叫上冷血帮忙了。

 

顾惜朝喝了一口气,勾起一丝冷笑。

 

聪明的人会在适宜的时候做适宜的事情。

现在对上方应看,是最不智的行为。不妨装作不知道,对双方都好。

 

他相信诸葛也猜到了幕后人,只不过不想这么早揭穿出来。

不然,今天跟踪的应该是无情。

 

既然诸葛小花无意,他何必凑这个热闹。

他只是为了还晚清的情而来,这个案子与他也无关。

 

“这是什么酒?”顾惜朝慢慢地喝了一口酒,立刻开口问道。这酒,如此的熟悉,难道是……

“炮打灯。二师兄带过来的.”追命说完,自顾自喝了起来。

 

果然是铁手从旗亭酒肆拿的,难怪旗亭酒肆这三个月的酒老是少掉。

 

 

诸葛小花的书房。

   

戚少商觉得有点不知所措。

任何一个江湖中人人让诸葛小花看上一盏茶的时间,都会觉得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

虽然他号称九现神龙,但是戚少商毕竟是人,不是龙。但是表面上看,戚少商依旧纹丝不动。

 

诸葛小花看了眼前的戚少商,有些感慨。

 

现在这个江湖中,能让他看上一盏茶而面不改色的人,已经很少了。

 

而有这种魄力,还有原则的人,就更少了。

 

诸葛小花开口道:“戚楼主,还记得前五日弄碎的那个案几吗?”

 

戚少商点了点头道,“知道,那案几值多少银子??”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,还是用银子解决的好。

 

那个案几当时是作为暗器发出去的。

 

吴惊涛和顾惜朝在打斗时,他一时顺手从桌上拿了个案几飞了过去。案几自然是碎了,但是也点中了吴惊涛的穴道。

 

诸葛小花笑的一脸灿烂,开口道。“那案几是大理的贡品,羊脂玉所雕,皇上赐下的,又名青玉案。可谓无价之宝。”

 

“神侯的意思是?”

 

“戚楼主打破了青玉案,我希望戚楼主为我做一件事,不知道戚楼主意下何?”

 

“神侯但说无妨。”

戚少商开口道。

 

“让顾惜朝入住金风细雨楼,保护顾惜朝。”诸葛小花说完,看了不远处的天。

京城,始终是要变天的。

 

“我做不到。他也未必肯。”戚少商太了解顾惜朝了,这个人绝对不会受人保护。

他比任何人都骄傲,这样的人,怎么肯让别人保护呢?

 

“顾惜朝我来劝服,我只问戚楼主肯还是不肯?”诸葛小花胸有成竹地问道。

 

“为什么是我?不怕我杀了他。”戚少商可以说是全江湖最想杀顾惜朝的人,为什么还要把顾惜朝交给戚少商保护。

 

“除了金风细雨楼,京城没有更合适的地方。”也许有更安全的地方,但是却不是最适合的地方。“江湖道义千斤,戚少商一个人挑八百斤。我想趁人之危,戚少商不会去做。”

 
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戚少商最终点了点头,却带了一丝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。

 

无情的小楼。

 

无情和顾惜朝在下棋。

 

无情落了一枚黑子,开口道:“世叔想让你去金风细雨楼做卧底,你肯不肯?”

 

顾惜朝一枚白子落下,淡淡道:“什么时候无情神捕也学会诓人了?”金风细雨楼何必需要什么卧底,不过是让他去金风细雨楼的借口。

 

“果然瞒不过你。风大雨大,楼子里好避雨。”

 

“可惜我习惯了在风雨中走路。”顾惜朝又落下一枚白子,淡淡道。

 

“但是有人想与你同行。”无情看了一眼窗外楼下的戚少商,开口道,“是他主动提出的。”

 

顾惜朝一下子愣住了。

那一枚白子在手中握了许久,才缓缓地放回了棋盒。

 

我是你的知音。

戚少商的话再次响起。

知音,也许真的还是知音。

 

“好。”顾惜朝低声的吐出这一个字,就不再开口了。

 

 我就信你一次,以谢知音。

 

全文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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